文｜菲力普普曼（Philip Pullman）

譯｜王晶

大船快速地朝北地前進，天氣也一天比一天更冷了。船員在船上的儲藏室中找到一些防水油布，剪裁後讓萊拉穿上。傑瑞還教萊拉如何裁縫，萊拉心甘情願地向傑瑞學習，可是在約旦學院時，每次羅斯黛太太想教她，她總是嗤之以鼻。

萊拉和傑瑞一起替探測儀縫了個防水袋，讓她可以隨身攜帶在腰間，萊拉說這是為了預防她不慎落海。有了這個防水袋，萊拉可以穿上防水油布，在刺臉的波浪痛擊船首以及大浪拍打甲板時，緊抓住欄杆而無後顧之憂。

萊拉仍然偶爾會覺得暈船，特別是在起風或船穿越新月般的灰綠高浪時，此時潘拉蒙的責任就是幫她分心，他會變成海燕穿越大浪，讓她感受他乘風破浪時的快感，好忘記自己的不適。有時潘拉蒙還會變成魚，有次甚至加入一群海豚的行列，讓海豚驚喜不已。

萊拉發抖地站在艏樓，看著心愛的潘拉蒙光滑、有力地和幾隻行動矯捷的灰色生物一起從海中躍起，忍不住放聲大笑。可是這並不是一種單純的喜悅，反而夾藏著一種痛苦和恐懼。如果潘拉蒙喜歡當海豚，遠超過喜歡她呢？

傑瑞剛好也在附近，他在調整遮蓋前艙門上的帆布時不覺停下來，看到小女孩的精靈正和海豚一起滑行跳躍。他自己的精靈海鷗則站在絞盤上，把頭藏在羽翼下。他了解萊拉的感覺。

「我記得自己第一次出海時，我的精靈貝里沙瑞雅還沒有定型。那時我還很年輕，她喜歡當鼠海豚，我擔心她最後會就此定型了。在我的第一艘船上，有個老水手一輩子都不能上岸，因為他的精靈最後變成海豚，使他永遠也離不開水。他是個頂尖的水手，也是我所認識最傑出的航海家，他可以在漁業上大賺一筆，可是他還是怏怏不樂。他一直到死後葬在海裡，都覺得不快樂。」

「為什麼精靈必須定型？」萊拉問，「我希望潘拉蒙永遠可以變來變去，就像現在一樣。」

「哈，他們遲早總會定型的，那是成長的一部分。等時機到了，妳會開始厭倦他不斷改變，最後妳會希望他定型下來。」

「我才不會！」

「噢，妳會的。妳會想和其他女孩一樣長大。反正定型也有定型的好處。」

「什麼好處？」

「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。就以我的老貝里沙瑞雅來說吧，她是海鷗，那說明我多少也是海鷗。我既不偉大、出色，也不漂亮，可是我是個強悍的老傢伙，能在任何地方生存，總可以找到一點食物和朋友，這是件值得知曉的真相。等妳的精靈定型後，妳就會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。」

「如果你的精靈變成你不喜歡的形狀呢？」

「嗯，那妳就不會滿意，是不是？很多傢伙希望他們的精靈是獅子，最後他們卻成為獅子狗。除非他們學會認識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，否則他們多半會憤憤不平。這實在是浪費精力。」

但萊拉覺得她永遠都不會長大。

《黑暗元素》原著書封／麥田出版

（以上為麥田出版《黑暗元素三部曲》一書書摘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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